徐传胜：我的数学史情愫
作者：徐传胜　　时间：2021-07-23

我的数学史情愫

徐传胜

临沂大学数学与统计学院

数学史学会是每个会员的家，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在，是我们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之一。正是数学史学会组织焕发了我的青春活力，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勃勃生机。我加入中国数学会、中国科学技史学会的时间是2007年7月1日（以前加入数学史分会则同为中国科学技术史学会会员和中国数学会会员），中国数学会会员证编号为H07073，证书上注明的专业是数学史。2019年12月31日在中国数学会网站上进行了会员注册，会员编号为S010004300M。2011年5月3日当选为数学史分会第八届理事会理事，2015年5月5日当选为第九届理事会常务理事。回忆加入数学史分会的这些年，一幅幅美好画面闪现在眼前。难忘数学史前辈的谆谆教导；难忘后起之秀的真情相助；难忘和大家畅游数学大花园，难忘那些拼搏后的成功与喜悦……无数美好回忆已成为温暖我的感情宝藏和生命中最厚重的精神财富。

1、雪消春浅萌生机

大学期间，我对微积分和概率论深感兴趣，叹服其在日常生活和科学领域的应用。时常提出一些问题，诸如数学是什么？数学的原点在哪里？数学是发现还是发明？中国数学与国际一流水平有多大差距？为什么需要精确定义极限概念？为什么三角形内角和可大于180°？为什么常见变量大多服从正态分布？大数定理的重要性体现在哪里？为何整数和有理数一样多？等等。正是对这些问题的反复思考并查阅相关资料，使我对数学史产生了浓厚兴趣。1984年参加工作之后，开始尝试着写一些数学史方面的小文章。最早被录用两篇文章，一篇是1995年发表在《数学教师》上的“笛卡儿与他的解析几何”，还有一篇是发表在《百科知识》上的“莱布尼茨与计算机”。后来又在《数学通报》《数学通讯》《中学数学教学参考》等刊物上发表了20余篇文章。当时没有大师指点，没有学会组织帮助，全靠自己摸索着蹒跚前行，在茫茫黑夜的大海之上，我渴望找到学习的指路灯塔。

2002年8月20日，国际数学家大会在北京拉开帷幕。当时我对大会高度关注并大力宣传，美妙的弦图会徽极大增强了华夏子孙的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西北大学曲安京教授作了45分钟的大会报告，这是数学史界的光荣和骄傲。2003年冬，我跌入人生的低谷，沮丧之际没有了前进的动力，亦难以寻见前途的光明。浏览网页偶然发现了数学史学会这个学术组织，使得我眼前一亮，进而搜索到相关招收数学史博士生的简章。比较一番，我感觉西北大学招生方向好像挺适合我。由于身处沂蒙山腹地而消息闭塞，当时竟认为西北大学远在兰州。我斗胆给曲安京教授写了一封电子邮件，没想到很快就收到回复，欢迎我报考西北大学博士研究生。这让我有点喜出望外，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因自己的英文底子太差，大学所学的一点英语几乎早已忘光了，加之青春已逝，进入了不惑之年。

既然决定考博，就要克服眼前的一切困难，绝不能畏惧前行途中的荆棘和拦路虎。我报名参加了英语辅导班，当时有个优惠条件，只要报名一个班，就可以参加所有班的学习，这给我带来了很大便利，只要有时间就跑去听课，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口中念叨的全是英文，一遍遍反复听英文磁带，晚上只要醒来就播放磁带，白天则是做大量阅读理解题目。也许是上苍的垂怜，2004年西北大学博士研究生英语分数线是50分，我恰好考了50分。按袁敏老师的说法，这是一分也没有浪费。入学后，我发现同学们大多比我小10余岁，英语水平都很高。我再次采用了笨鸟先飞的办法，一边多下功夫学习，一边去听所有班的英语课（我们这一级分了3个班授课）。

2、润物无声舒清景

2004年6月，在西北大学有幸见到了仰慕已久和令人尊敬的李文林先生，并聆听了其“希尔伯特23个数学问题”的学术报告。李老师的宽阔视野和渊博知识让我高山仰止；其高屋建瓴的科学阐释让我醍醐灌顶。李老师时任中国数学会秘书长兼全国数学史学会理事长，1998年5月作为中国数学会代表团主要成员出席了德国德累斯顿举办的国际数学联盟成员国代表大会。未接触李老师之前，万万没想到这样德高望重的学者如此谦和，平易近人，虚怀若谷，与某些“摆谱官员”形成鲜明对比。李老师对我大加鼓励并寄予厚望，期冀能够在数学史研究领域搞出一点东西来。得知我和赵继伟都是聊城人时，连说我们聊城人杰地灵，出了不少人才。

2004年9月，我忝列曲安京教授门下，成为数学史大家庭的一名成员。从此，进入了一个精美绝伦的世外桃源，徜徉于筚路蓝缕之程，尽情欣赏着数学大美，感受着数学家的“思想魅力”和“火热思考”，深深被数学艰难曲折的历史所震撼，被无数里程碑似的定理证明所振奋，被大师的创新思维所启迪。虽见那滚滚长江东逝水，但浪花却难以淘尽英雄。实是人生美妙享受，如沐春风、如饮醇醪。在广袤深邃的数学世界，让人散魂荡目、流连忘返，无法掩卷释念，更无丝毫“转头空”或“都付笑谈中”之意念。

数学史研究有着广袤的领域，选定方向是研究人员首要的环节。自1984年7月参加工作，我一直从事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课程的教学，故初定研究概率论思想史。李文林先生认为题目选定的范围太大，我说仅限于极限定理的历史研究如何，李老师说范围还是有点大。经过一番考量和斟酌之后，曲老师和我最终确定选题为：圣彼得堡数学学派对极限定理的研究。以数学学派为对象的近现代数学史研究，是近数十年来数学史界特别关注的一个视角，也是我国数学史家用力甚深、成果颇丰的一个研究领域。1980年代以来，以李文林、胡作玄、袁向东为代表的中国学者对布尔巴基学派、哥廷根学派、莫斯科学派、剑桥分析学派等进行了系统研究，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2007年6月，我的博士学位论文通过了答辩，这主要得益于李文林先生指点和提携（在京查阅资料期间给予了大力支持），得益于曲安京教授的耐心指教和敦敦教诲（在剑桥大学专门为我复印了相关资料），其他学会会员亦给予了无私帮助。论文基于“数学科学事实”详尽解析了圣彼得堡数学学派的“科学思想突变”之源。从哲学视野、历史观点和现代算法理论角度，探讨了该学派基本思想体系，展现了某些数学概念和思想方法的源起及演进过程，复原了一些数学模型的构建过程，从中可感受到数学思维的生动性和辩证性，体会数学的科学价值、应用价值和人文价值。

3、春风送暖群芳艳

数学史研究价值何在，李文林先生提出了“三重目的”，其“教育目的”已在国内教育界得到广泛认可和应用，标志性活动就是2005年第一届全国数学史与数学教育会议的召开。我有幸参与了大会的筹备和会务工作。在曲老师的指导下，杨宝山、冯振举和我经常一起商讨大会有关事项，草定了大会第一、二轮通知和会议海报等材料。第一轮发出信件500多封，第二轮发出信件200多封。

2005年5月1-4日，第一届全国数学史与数学教育会议在西北大学隆重举行，参会代表150余人，收到80余篇论文。美国纽约市立大学AnnieYiHan博士和北依阿华州立大学Hari Shankar教授应邀参会。会议期间我主要负责接送龚昇先生夫妇、严士健先生（也许是会议接待周到的缘故，送严先生到火车站后，他专门送我一本其签名的书）和宋乃庆先生等特邀嘉宾。宋乃庆先生时任西南师范大学校长，他非常重视这次会议的召开，组织10余人的团队前来参加会议。李铁安、李红婷（我同事）等博士生先期到达西安。宋校长因公务繁忙，只能乘坐夜间航班。乘坐飞机是凌晨一点左右到达西安咸阳机场。我12点从西北大学出发，见到宋校长很是高兴。不过，宋校长看上去有些憔悴，原来他有些晕机。到达西北大学宾馆时，已是午夜2点多。

群星汇集，百花争艳。只见那美丽多姿的白鹤，其雪白玉羽未沾染一点尘土；而丹顶鹤的眼睛也是鲜红的，其踯躅徘徊，一飞千里；还有乐园鸟飞翔，有鸾凤和鸣，姣妙、娟丽，变态无穷。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开幕式，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学界大家和数学史学会成员，让我实在是大开眼界，心情也有些激动，大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虚心向各位会员请教，尽情畅游在数学桃园里。在曲老师的精心安排和周密组织下，整个大会一切都是有条不紊，顺序井然，参会学者无不满意。期间我第一次见到了郭世荣、纪志刚、邓明立、徐泽林、王大明、汪晓勤等数学史界的著名学者，并倾听了他们的学术报告。

交流平台、学习资源、开阔眼界等都是未来升值的生命潜力股。为了提升我的研究水平和综合科学素养，曲老师给我安排了一场分会主席和一个分组报告。这不仅是锻炼我的一个好机会，也是让更多会员认识我和了解我。我的报告题目是：比较正态分布两发现过程的数学文化。主要讨论了棣莫弗和高斯分别对正态分布表达式的推导过程，分析了其各自创新点和概率思想。因初次在公开场合登台作报告，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如数家珍似地讲解着概率思想，总算是没有给曲老师丢脸（2012年10月我们一行6人赴印度参加会议，当我们几个师兄弟作报告时，曲老师说他比我们还紧张）。

这次会议让数学史走出象牙塔，搭建了数学史与数学教育友谊之桥，凸显了“为教育而历史”的应用价值，极大提高了数学教育界对数学史的重视。宋乃庆先生认为，数学史与数学教育相互融合是硬道理。为了实现两者的有机融合，必须坚持两个基本原则：基于数学教育的数学史应把史学形态转化为教育形态，而基于数学史的数学教育应到数学史中寻找新的生长点。这既指明了数学教育研究的新方向，也拓展了数学史的研究领域。2007年4月26-30日，第二届全国数学史与数学教育研讨会暨第七届全国数学史会议在河北师范大学召开。曲老师带领我们一行10人前往石家庄，先期去白洋淀参观了嘎子的村庄，接受革命历史教育。在这次会议上，数学史学会决定扩大理事会，吸收数学教育同行加入，会员人数由原来约120人发展到约182人，我也是新加入成员之一。此后，全国数学史与数学教育研讨会每两年召开一次。在海南师范大学召开的第五届会议上，组委会安排我作了大会报告，组委会的支持和信任，令我觉得十分荣幸，也让我倍感大家庭的温馨。

4、久居兰室必自芳

学史明理、学史自信、学史崇德，数学史教育的首要任务就是使人变得更聪明，让学生感悟到数学学习的乐趣和意义，实现自由全面可持续发展。自2003年始，我在临沂大学（原临沂师范学院）开设了《数学史》课程，最初聘请了曲安京教授为主讲教师，后又陆续邀请了丁玖（美国密西西比大学）、刘三阳（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邓明立、郭书春、徐泽林等教授前来授课或开设讲座。在各位专家学者的悉心指导下，历经18年锤炼锻造的发展历程，《数学史》课程教学团队基本形成。

近年教学实践证实：数学史课程让学生不仅学习了数学史知识，而且锻炼了其实践能力、研究能力和合作意识与能力，可贵的是不少学生有了其独特而珍贵的数学思考。在2020年“高教社杯”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中，临沂大学获国家一等奖1项、二等奖2项；在2020年（第36届）美国国际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MCM）与交叉学科建模竞赛（ICM）中，获二等奖3项，三等奖13项；在大学生数学竞赛中获国家一等奖3项，二等奖10项，三等奖21项。在Mathorcup高校数学建模挑战赛获一等奖2项，二等奖4项。

据最新“艾瑞深校友会网中国大学本科专业评价报告”统计，临沂大学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全国排名并列第43位，省内并列排名第2位。近3届毕业生一次性高质量就业率80%左右，专业对口入职率60%左右，考研过线率40%左右。该专业为首批山东省高校招生热门专业，社会认可度高，近3年学生第一志愿报考率均超过300%。临沂市83%的中学数学骨干是该专业培养的毕业生。

学习让人更加善于思考，所获营养也会逐渐融入我们的血液和骨骼，只要有一个点触动，就会让我们的智慧潜能喷涌而出。在各位同仁的帮助下，我也取得了一点成绩：2012年荣获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2014年获山东省高等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山东省最高奖项）。2015年被评为山东省高等教育教学名师， 2017年被评为山东省高校十大师德标兵，2018年所负责团队被评为山东省高校黄大年式教学团队。已在《自然辩证法研究》《自然辩证法通讯》《科学技术哲学研究》《自然科学史研究》《中国科技史杂志》等国内外学术刊物发表论文136篇，出版学术专著3部，教材9部。2010、2011、2012年分别曾赴韩国、俄罗斯、印度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并作大会报告。

5、余论

人生就是不断地重新认识自己和调整前进道路的过程，能否找到自己的最佳兴趣点、充分挖掘自身潜力，从某种意义上则决定着一生的成败。从2007年算起，我加入中国数学会数学史分会至今有15个年头了。在这些年的数学史学习和研究中，我越来越品出数学之美的理性、趣味和魅力。在记忆画屏上增添了似锦如织的美好怀念，在前行奋进中铺就了如诗如画的璀璨花朵。正是偶闯数学史大花园，方拨正了我的人生轨迹，从而获得了无尽的逐梦力量。在自己那些凝满汗水和丰硕收获的岁月里，也同时见证了每个会员的勤劳和耕作，那些涓涓细流，以各自不同的鲜活姿态、欢跃顽强地汇聚成了数学史长河中波澜壮阔、奔涌向前的时代潮流。